专访｜方忠伟
摄影｜BRANDON EU（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）
有些力量，轻轻地释放，就很有重量。
马来西亚唱作人 —— 南伯儿（ Number ）的歌声里，住着一个稚气的老人，嗓音温温润润的，创作朴朴实实的，唱出的故事里所承载的爱，却是沉甸甸的。
她的故事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成长与坚持，更是乡愁的力量在塑造一个人的过程。
社会的节奏太快，生命的撞击太无常，在追逐梦想的过程里，我们常常忽略了内心深处最温暖的情感 —— 乡愁。南伯儿通过乡愁及对爸妈很深很深的爱，果断地拿出积蓄，费心又费力，把度过成长岁月的砂拉越古晋老房子，来一次彻底地翻新、改造。
“ 整个家最贵的就是爸爸和妈妈，一切改变都是以他们的方便为要。像水管路系统、动线等都重新规划好，就是要让他们在家里的行动更方便，家务事也更畅通无阻。 ”
这间家，南伯儿住了 40 年，后来在他乡打拼，她看着房子慢慢变旧、被虫蛀害，知道爸妈很节俭，却又担心他们的安危，于是凝住力量把多年来的心愿给完成了。
南伯儿的原名是张淑燕，有一首她逢唱必哭的非常私人作品《 燕窝 》，唱的就是小燕子（ 她 ）飞回燕窝（ 故乡的家 ）的故事。这是她 2004 年在台北写下的歌。“ 歌词里的：答应你会走出一道彩虹，是寄望自己能够交出亮丽的成绩单，让爸妈骄傲。”
过去快 20 年一路走来，她虽然没有大红大紫，但途中绚丽多彩的经历，还是让爸妈感到很骄傲。“ 就像我常跟妈妈说：‘ 自己不够聪明，没闯出什么名堂 …… ’，她马上就回说：‘ 哎哟，你一个人去闯荡三个大城市，什么都自己来、自己扛，现在又在音乐领域当上经验丰富的歌唱老师，还做制作人什么的，已经很厉害了啦 …… ’ ”
在外人看来，她或许只身闯荡他乡寻找机会却始终走不出一道彩虹；但乐天派的她，可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走在自己心中的彩虹大道呢！
而今，她的乡愁，更是透过另一种方式走向圆满。
“ 游子当久了，家乡的家慢慢变得像酒店，总是来去匆匆。老家的装修做好了后，爸妈越住越喜欢。他们没想到已经那么残旧的房子竟然可以改成这样，亲朋戚友来做客时，也都说环境很舒适、很凉快，像来到酒店一样。”
南伯儿笑笑说：“ 没想到女儿还真的建了一间 ‘ 酒店 ’ 给爸妈安享晚年。”
老房子无疑是焕然一新，说像酒店当然纯属玩笑话，但毕竟是自己身体力行完成的好事，骄傲一下又何妨？“ 最重要的是全部人一起出力，到最后大家都成长了。”
家人，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和陪伴者，与他们一同成长，创造美好回忆，是无价的珍贵体验。
“ 老人家面对改变会比较难接受，虽然整栋房子几乎只保留了屋顶、四面墙，但我还是有顾及爸妈的生活习惯，像神台的改造我还出动风水尺咧，就是要让他们安心。可以用的就保留，能省的就不浪费，始终留住的是回忆，外人不懂，这叫怀旧！”
人生啊，还有机会过好，就该使劲地好。女儿为爸妈设想的晚年，没有一丝犹豫，就是要他们每天都过得舒心愉悦，睡着安稳、醒来欢喜，还看得见的余生都是美丽的。
南伯儿说：“ 我叻，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会认真去做，这样才对得起自己。”
她确实所言非虚。老家墙上从废弃三夹板延伸作画的随机巧思创作、装修进程的一张张自画平面图，全都出自其手；家乡的老师傅不会装智能锁，她就自己来，“ 看到爸妈每次开门总是眯着眼找插孔，就想要简化他们进门的时间。”
明亮，是她在改造过程优先考虑的事。“ 把灯装好好，点亮整个家。爸妈的视力已衰退，灯源的设置必须经过设计，确保强光不会直射他们的眼睛。此外，用百叶窗帘也是方便他们自己调整亮度。”
一砖一瓦一木一物，她都认真想、认真做，无法形象的，她就自己做一个模型出来，确保想象中的实景有个立体化的思考方向。
“ 装修的事其实想了几年，就一直觉得对家里有所亏欠，但真正搞定只用了 4 个月左右的时间，主要是很多人愿意帮忙。我也没读过什么美术或装修课程，就自己慢慢摸索，看别人怎么做，一边观察一边研究，跟着自己的感觉走。”
她甚至以爸妈走路的方式来演示，去考量家具的摆设，马桶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试坐，就为了在有限的空间里做到最接近理想的拆改和装置。
BEFORE｜南伯儿古晋老家 装修前
AFTER｜南伯儿古晋老家 装修后
PROGRESS｜南伯儿古晋老家 工程花絮
老房子进行大装修，监督和沟通最重要，偏偏因着音乐教学职务的关系，南伯儿只能远程督工。一路走来，幸好有事业好伙伴、生活好室友 Bee Tan 陪着一起疯。
她们两个大龄女子，一个在油漆的时候，另一个就在贴地板，还要独力组装 16 样大小型的木家具，“ 而且其中 12 样都是挂墙的，她需要钻墙洞，全都是吊柜，搞得她边组装边骂，钻到最后还开玩笑说要吊死自己了，哈哈 …… ”
南伯儿说，房子的室内空间、格局乃依据爸妈的需求而精心设计，绝大部分的用材、家具都是在她和 Bee Tan 位于吉隆坡的木厂和铁厂制作再海运回古晋，可说是老屋翻新的最大工程。
另一边厢，她们还得想破脑袋解决老爸对老家传统铁花和百叶窗的执念。“ 爸爸不喜欢竖立式玻璃窗，我们就做成横框玻璃窗，出来的效果老爸可是喜欢极了！搞到最后，他竟然说，不必装旧铁花上去了，还听到他跟到访的亲友说，有铁花像坐监，现在这样很宽敞，很爽！”
追溯那时，可谓辛苦已成甜美回忆。“ 真的是老去十年，做到瘦去、累死， 哈哈 …… 不过也是因为自己爱玩，没做过的就想要试，什么都亲力亲为，但学到的都是收获啦。”
期间，她们在吉隆坡和古晋之间往返两次，其中一次还碰上国家大选，而两人的选区隔着一片海，却还是有办法错开行程，做到一票都不少。
缘分确是一种神奇而难以言喻的东西。在生活中，我们常常会遇到一些人，与他们的相识似乎是命中注定的。Bee Tan 和南伯儿在短短 8 年的相识时间里，积累了相处的质量和共同经历的意义，更妙的是她们的母亲还长成一个样，你说这遇见多有趣？！
“ 我在 2015 年的《 娱协奖 》凭首张 EP 入围设计奖，有机会以新人姿态在台上和戴佩妮合唱，她（ Bee Tan ）是追偶像反而认识了我。” 两个人在对的音乐时空相遇，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重要伙伴。
从第一次被 “ 骗 ” 去台湾环岛搞得心情一惊一乍的，到即将满腔热血决定再来一趟环岛行；访问这天，听她唱到抽泣也跟着掉泪；看到她一个人为老家的事忙心有不舍，于是陪着做、陪着玩、陪着累。留下的影像记录，成了美丽过的日常。
Bee Tan 和南伯儿在隆雪的行迹，包括这间一房式公寓和仁嘉隆的音乐教室，“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都是自己的想法和设计，也曾帮过公寓这里的住户做装修。但这么多案子，还是做她（ 南伯儿 ）的老家改造最有心得和体会。”
装修不仅仅是对房屋的改变，更是一个让家庭成员之间感情升华和成长的机会。而在老家装修的过程中，南伯儿把爸妈的改变看在眼里，这付出也值得了。
“ 爸爸以前不怎么爱看电视，现在却可以和妈妈一起坐在沙发上，几个小时下来边看边讨论剧情。家的环境变得舒服，大家也多了互动，我在一旁看着就觉得太美好。”
在做音乐的路上，南伯儿有一首在孩子的世界里一直萌芽着的《 勇敢地长大 》，结果为孩子们播下的勇敢种子，长成了给自己、给大人们的勇气。
“ 别人走来容易的路，我就九曲十八弯，做事波折阻碍多。但做着自己喜欢的事，我总是感到很幸福。学到悟到，也不是说一直都那么快乐，更多时候是看开了。”
当歌手、做音乐是她梦想的起源，后来也想过读设计，却在银行待了 8 年。她从 18 岁开始接触音乐创作，24 岁到台湾发展并生活了 3 – 4 年，辗转闯入中国歌坛，似锦的星途绕了一大圈，之后回流大马推出同名 EP（ 迷你专辑 ），就差一首爆款创作。
张栋梁最新 EP《 白夜克拉克 》里的压轴曲目《 诚如此刻 》是南伯儿联合谱曲的最新发表作品，歌词写着：每一段旅程，都在最刚好的时刻停了 …… 诚如此刻，我活着。
曾经的南伯儿很努力，甚至可以说太用力。她觉得追剧浪费时间，所以只在电影的世界里思考，现在是放松了，闲时看看剧，不好看就弃剧，就是不愿浪费生命。
“ 别人设定的目标都是冲冲冲，我呢却喜欢仔细欣赏事物的美好，抬头望天、低头欣赏植物，感恩当下拥有的一切。写歌也很佛系，专业的人可以每天交出好几首创作，我就随心情写。有时候面对朋友的质问，难免会自我怀疑，但很快地，我又继续活出自己了，啊哈哈哈哈哈 …… 太热爱生活了啦！”
南伯儿的创作简简单单的，自带动人的力量，那是因为她总是希望自己能够用自己的方式，去记载人生的美好。面对生活，她也是一直抱有惊奇的心，把每个发现都深化到日常里。
她在阳台种葱，种出来了就试做葱油饼；有天得知棉花种子可以直接种，像发现新大陆那样，开始种起棉花来，家里也自此多了装饰材料，随手一拿就可以送出小心意。
“ 光，只要自己先亮，一定会照亮别人。”
她用作品做善事、结善缘，既是唱作人，也爱玩摄影，透过《 南伯儿音摄巡回 》（ Number Music Photography Tour ）留住美好的瞬间，并借由音乐故事分享、摄影展，启发更多人勇敢地追梦，迄今走过了 50 个地方，包括冲出海外去到澳门，累积超过 1 万多公里的路，持续把爱传出去。
南伯儿这个名字，是当初冲刺海外歌坛时自己给自己取的，“ 因为我很喜欢号码，所以就用了英文字 ‘ Number ’ 当艺名，之后再取其谐音用作中文名。每一个号码在其系列中是独立的，也希望借此提醒每个人，永远都不要失去自己。”
这天的访问，她说心情太嗨乱答一通，我说这是你的一部分，我有幸遇见；午夜时分，她再分享了一段梳理后的内心话，确保过生活的热情继续燃烧。
乡愁是一种情感的回归，也是对家人深情厚谊的怀念。但愿我们都能像南伯儿一样，勇敢地面对真实的自己，在乡愁的怀抱中，活出自己精彩的一章。
